血雾钻进村民的尸身中,横尸在地的死人纷纷起身,相继涌上石梁,全是奔着田慕青而去。
我心知这是傩婆的阴灵附在了死人身上,而死在祭祀坑中的村民成百上千,我们被堵在三面悬空的宰牲台上,如何抵挡得住?
不等我再想,行尸已扑到近前,好在石梁地势狭窄,我们拼命挥动火把,才勉强将那些村民挡住,可人力终有穷尽之时,怕也支撑不了多久,往后退只能跳下祭祀坑,那下头黑咕隆咚,好像没底的窟窿一般。
要说这土窟既然称为祭祀坑,而不是祭祀洞,那么下边该有实地才对,在傩教传说中,黑狗吃月那一刻,祭祀坑会成为通往鬼方的大门,灭村那天夜里没能进行血祭,从此这道门关不上了,这其中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,宰牲台上有张开大口的人头,仰面向上,鲜血滴落人头口中,由此通到祭祀坑下,却不知土窟尽头是个什么去处。
我见被阴灵附身的村民怕火,而且死尸多已枯朽,行动迟缓,有意夺路逃出祭祀坑,到村子里找处墙壁坚固的房屋,或许能挡住围攻之势。
刚有这个念头,一个让火把挡在石梁上的村民,突然从口中吐出一缕血雾,尸身随即扑倒在地,我只觉腥臭刺鼻,握在手中的火把险些被阴风吹灭,急忙侧身避开,但那血雾围着我们不散,看来想要附到活人身上,我和厚脸皮心中大骇,宰牲台悬在半空,躲闪之际稍有不慎,便会失足掉进祭祀坑里,别管那下边是什么,摔也把人摔死了,眼下该当如何是好?
此时忽听田慕青说道:“快捡起傩教的树皮面具戴上!”
我闻言稍一愣神,立时想到状如山魈的树皮面具,绘以红黑两色,面目狰狞诡异,原本就是用于驱鬼除邪,再抬头一看,那一缕缕的血雾,果然全是钻进树皮面具掉落的村民身上,遇到那些脸上有面具的村民死尸,却只能绕过,我们三人急忙捡起掉落在地的傩面,罩到自己脸上,继续挥动火把,将从石梁上蜂拥而来的村民挡住。
我寻思用火把逼退围上来的行尸,四个人可以由原路退出土窟,返回傩王殿,那座大殿是村中最坚固的建筑,下边还有地道,可进可退,至于往后的事,如今是理会不得了,我打定主意,刚要背起大烟碟儿,就听身后发出一声怪叫。
我们三人只顾着用火把挡住从石梁上过来的村民,听得这声怪叫,都被吓得一哆嗦,因为身后是悬空的宰牲台,虽然没有村民的死尸,却还有个大烟碟儿躺在那里,三个人忙于招架,竟没想到要给大烟碟儿带上树皮面具,我转头往后一看,只见大烟碟儿已经站起身来,口中咕哝有声,脸色阴沉,五官僵硬,眼神空洞有如死人。
大烟碟儿让傩婆的阴灵附身,忽然张口瞪目,凄厉的怪叫声中,五指戟张,伸手抓向田慕青。
我站在原地看得呆了,听到田慕青一声惊呼,不敢怠慢,立即轮起铲子往大烟碟儿头上打去,可铲子落到一半硬生生停住,我心知不管是谁,一旦身子让傩婆阴灵占据,便会如行尸走肉般对人展开攻击,不把脑袋打掉就不算完。
可念及跟大烟碟儿的兄弟之情,朋友之义,我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,却又不能看着田慕青送命,事出无奈,只好将大烟碟儿扑在地上,两臂同时往外一分,挡住大烟碟儿掐向我脖颈的双手,感觉对方那两只手像铁箍似的力大无边,身上的血气更是腥不可闻。
厚脸皮见我处境凶险,他要替我解围,手握火把往大烟碟儿脸上戳来。
我虽然明白大烟碟儿已被血雾变成行尸,却也不能眼看着火把戳到他头上,腰上使出全力,揪着大烟碟儿就地一滚。
厚脸皮的火把落空,“托”地一声,重重戳在地上,此时又有村民从石梁上冲来,他和田慕青急忙用火把阻挡,无暇再顾及身后的情况,急得大叫:“大烟碟儿已经没了,你要还想活命,非下死手不可!”
我被大烟碟儿掐住脖子,滚倒在宰牲台边缘,感觉对方双手越掐越紧,眼前一阵阵的发黑,已然支撑不住,此时命在顷刻,再不还手性命难保,可在刚才的混乱之中,铲子火把全都掉在了地上,只好一手招架,一手去够铲子,可伸手一摸,身边却是空无一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