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慕青问道:“你怎么了,站在那发呆?”
我指着门口说:“你没看见……这里……”
田慕青见状,用手电筒往庙堂中照去,说道:“里面什么也没有,你看见什么了?”
我心想那小女孩说没就没了,此刻口说无凭,如何能让人信,就说:“我看里屋壁上有神龛,这几间大屋真是庙堂。”
田慕青说:“神龛?看你刚才神色古怪,我还以为你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我暗中留意四周,嘴里却说:“没有的事,庙堂之中不会有鬼。”
我转过头,正好看见田慕青拭去灰土露出的一片壁画,画中绘一女子形象,身姿曼妙,虽然色彩消退,面目模糊,但绝不是傩教壁画中常见的神头鬼脸,我心里一动,说道:“此地也不见得是傩庙。”
田慕青说:“庙堂中才有泥像和壁画,你认为不是拜傩神的地方吗?”
我说:“熊耳山有座古刹法华寺,据说古刹壁画中有位美女绘像,堪称举世无双,咱们莫非到了法华寺……”
可随即一想不对,熊耳山绵延百里,法华寺和草鞋岭仙墩湖离得很远,群山阻隔,怎可能这么快就到,况且这几间大屋是用条石构建,并非古刹寺庙华丽的殿阁布局,还是傩神庙的可能更大,只是很少在傩神壁画中看到不带树皮面具的正常人。
田慕青却对我提到壁画中女菩萨绘像之事感到好奇,问道:“法华寺壁画中为什么会有美貌女子?画中之人真有那么美?”
我心想:“田慕青毕竟是对绘画感兴趣,何况一个女人当面听别人说另一个女人长得美,那也是没有不嫉妒的。”只好告诉她:“宋代皇帝崇信佛教,下旨在熊耳山造法华寺,要在宝殿中绘制壁画,当时东京汴梁有位首屈一指的老画匠,虽然身体多病,仍被强行征来,老画匠的女儿不放心父亲,女扮男装跟到熊耳山,混在工匠中照顾父亲,平时帮别的工匠们洗衣服烧饭什么活都干,无一人不喜爱她,宝殿壁画中要有菩萨形象,可怎么也画不出来,画出来女子形象美是美了,却脱不开世俗之气,朝廷派来的监工眼见误了工期,大发雷霆,命人狠抽画匠们鞭子,老画匠也在其中,挨了鞭刑定然难以活命,这时老画匠的女儿挺身而出,愿意替父亲承受重刑,谁知监工早看出她容貌美丽,是女扮男装,就逼着她脱光衣服挨鞭子,那姑娘心知无幸,回头望了父亲和众画匠一眼,轻轻一笑,纵身跳进了烧铸铜佛的铁水中,顷刻间化做一团白云升上天空,但她的形貌神态,却永远在了众画匠的脑海中,不知不觉将她绘成壁画中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,所以法华寺壁画中的菩萨形象,远胜其它庙宇,可惜那壁画也因年代久远色彩消褪,不复当年之观。”
田慕青听罢叹了口气,怅然若失,良久无语。
我却没有替古人担忧的心思,何况这一听便是前人捏造的故事,老画匠的女儿扮成男装也不扮得像一些,在脸上抹点灰什么的,真是笨到她姥姥家去了。
我一边说话一边抹去墙上的灰土,借着烛火观看庙堂中的壁画,东侧壁画有的脱落,有的模糊,内容残缺不全,只有几个女子的身形轮廓,身后有些童男童女,或持剑或捧镜,看不出什么名堂,西侧壁画保留得相对完好,壁画有如横幅长卷,可以看到当中一座山峰,高可入云,山腹里的宫殿半隐半现,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房屋,住得下上万人,东西北三方崇山峻岭环抱,北边山岭下有个山洞,洞口和村子之间,是一株大枯树和几间石屋,村西是片坟地,村东是个石台,村子南端有赑屃驮负石碑,东西两边的大山对峙如门,图中另有几条半虚不实的黑线,壁画顶部尽是面目狰狞的傩神傩将。
我对田慕青说:“这几间大屋还真和傩神有关,咱们现在是在这里,只要穿过密林,往北走就到岭下的鱼哭洞了,那条路我们进山时走过。”
壁画中还有多处古字,标注着几十处地点,我一个字也不认得,田慕青却能认出一些,她给我逐个指出:“正中的封土堆叫玄宫山,玄宫即是地宫,山下的村子是千古异底村,北边的山洞是鱼哭洞,村口的石碑叫搜傩碑,那株枯树是傩树,枯树下是傩庙,千古异底村西面是鬼方祭祀坑,与村子有神道相通,东面有很多坟头,不知为何没有地名,对了,多半是搜傩山村民的坟地,可在一千年前,这些地方全部沉到了湖底,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