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想到了不会这么轻易脱身,却料不到往千古异底村北边走,竟会来到千古异底村南边。
我寻思石碑名为“搜傩碑”,对村子里发生过的大事必有记载,便让田慕青去读碑文。
夜雾荒草间,石碑高耸,田慕青站到赑屃背上,才看得到上方的碑文,搜傩碑记载的内容很多,她一时也不得尽解。
我和厚脸皮将大烟碟儿放在赑屃下躺着,看他气息奄奄,我们二人无不替他担心。
厚脸皮长吁短叹,他对大烟碟儿说:“差一步啊,差一步就出去了,说什么也得坚持坚持,回到家再蹬腿儿。”
我说:“他现在这样,你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见,听见也让你气死了。”
厚脸皮说:“一个人剩不到半口气,要死还没死,意识不清,那是魂儿还没散,魂儿一散,这人就没了,即便他听不见,你也得多跟他说话,把魂儿叫住了,没准就死不了。”
我点头道:“是有这么一说,平时看你一脸粗俗无知的样子,居然也知道这些。”
厚脸皮说:“我这叫真人不露相,不是顽铁是真金。”
我说:“你刚说此地有冤魂缠腿,所以走不出去,我寻思多少有点道理,我还记得听麻驴讲过,说仙墩湖下有个村子,那年饥荒,一个人到这看见有村舍房屋,就进村偷了些米,在村里看着是上好的白米,带出来却是腐臭的淤泥,那不正是说这里有鬼吗?”
厚脸皮担心鹿首步摇冠也变成淤泥,忙伸手进蛇皮口袋里摸了摸,还好没变。
我说:“偷米的是离开此地,才发现白米变成淤泥,咱们还没出去,你现在看为时尚早。”
厚脸皮说:“拿这几件东西容易吗,好悬没把命搭进去,出去一看要是臭泥,那可太坑人了。”
我说:“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,如果误入千古异底村山市,那是走到死也走不出去了。”
厚脸皮说:“山市……卖什么的?”
我说:“山市也叫鬼市,可不是咱那边说的鬼市儿,京津两地四更开五更散摆摊卖黑货的地方叫鬼市儿,有个儿化音,也没有鬼,是指东西大多来路不正,买卖双方鬼鬼祟祟,而山市鬼市这个市,是说你走在没有人烟的深山里,看见有城墙、街道、寺庙、宫殿、宝塔、店铺,人流熙熙攘攘,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,忽然一阵风吹过,清明上河图长卷般的城中景象立刻变得模糊了,转瞬让风吹散,化为乌有,看到的人呆在原地,怅然若失,那就是山市,如果当时有人走进去,也会跟着山市一同消失。”
厚脸皮说:“原来这叫山市,我在祁连山见过,看得到却摸不着,跟咱们这次遭遇可不一样。”
我只是信口一说,听厚脸皮在祁连山见到过,好奇心起,问了他经过,二人说了一阵,也不得要领,空自焦躁。
我让厚脸皮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,然后爬上赑屃的脖子,问田慕青石碑上记载着什么内容。
田慕青在石碑前看了半天,也只看懂到一半,她捡重要的碑文,一句句讲给我听,厚脸皮也在赑屃下听着,想不到碑文的内容如此诡异离奇。
田慕青说石碑中记载着很多事,傩国是始于东周时代的古国,崇信鬼神,灭亡于春秋战国后期,遗民们躲在深山里,逐渐发展成了后来的傩教,首领称为傩王,到了汉代,上至帝王诸侯,下至贩夫走卒,到处有祭神驱鬼的风俗。
我听这部分碑文的内容,与大烟碟儿说的分别不大,下面就是他不知道的事了。
田慕青继续说道:“搜傩驱鬼逐怪,分别有宫傩、村傩、山傩、水傩、洞傩,傩字有束缚困住之意,顾名思义,是将鬼怪捉住,使其不能作祟,后来傩教借鬼神蛊惑民众造反,在东汉末年遭到朝廷镇压,傩教躲到深山里避祸,从此隐居不出,久而久之,与民间搜傩拜神之风脱离了关系,千古异底村选在此地,其中有个很大的秘密,相传每当天上出现黑狗吃月,便是阴气最重的时刻,村子里会举行大傩祭鬼,将无法度化的恶鬼送进祭祀坑,以此祓除灾祸,使其万劫不复,祭祀坑是通往“鬼方”的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