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正自心神恍惚,突然觉得有人在后边拽我,我心中一惊,接连往后退了几步,转过头一看,是田慕青将我和厚脸皮拽回了傩王殿。
田慕青急道:“你们看不出那不是人吗?”
我和厚脸皮这时才恢复意识,想起刚才要跟着那女子的头走进雾中,也不知道会被它引到身去处,皆是毛发竖起。
厚脸皮如临大敌,持枪盯着殿门外,说道:“小娘们儿长得还可以啊,可怎么只有一个头?”
我说:“人头下边有脖子,脖子下边还有什么我可没看到,这个上千年没有活人的村子,出来这么个会笑的女人头,咱俩失了心,居然还跟着它走?”
田慕青说:“你们俩直着眼走过去,我拦也拦不住,多亏拽得你们回来。”
厚脸皮说:“我看他色眯眯地跟那女人走,怕他要耍流氓,我可是过去拦他。”
我说:“你自己口水流了一地,还有脸说我?”
厚脸皮说:“我向来把吃亏当成占便宜,不跟你矫情这个,随你怎么抹黑。”
田慕青道:“你们俩谁也别说谁了,定是让鬼迷了心窍。”
我说:“不是鬼,没准是人头灯笼……”
厚脸皮奇道:“那女人的头是灯笼?不是有脖子吗?”
我说:“我以前听瞎爷讲过,有人半夜行路,走到荒山野岭中见到美女的头,只要跟过去就别想再回来,因为那艳若桃花的脸后面,还有别的东西,也许是有老怪用长杆挑着一颗人头,像挑灯笼那样,把人诱到坟窟窿里吃掉。”
其实人头灯笼这种传说,我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一耳朵,反正在过去那个年头,大多数人睡得早,尤其是冬天,昼短天冷,天刚一擦黑,各家各户就关门上床,一是天寒地冻,钻被窝里暖和,二是点灯熬油,油就是钱,电灯用电,电也是钱,挣钱不容易,省下一分是一分,三是吃不饱,早睡省气力,睡着肚子里就不晓得饿了,能省下粮食。岁数小的精神足,天黑之后睡不着,专找老头老太太讲古经,古经就是故事,挤到炕上,掐灭了灯讲,什么吓人讲什么,尤其是那种有声有色有名有姓的鬼故事,越吓人越愿意听,听完了还得问:“这是真的吗?”
厚脸皮以前也曾听到过类似的事,他连连点头:“殿门外的东西肯定是人头灯笼!”
田慕青沉吟道:“我看那女子挤眉弄眼,不像是挑在长杆上的死人头。”
我说:“别管是什么,那女人头的眼神能把魂儿勾去,咱们千万别看那个她的眼。”
我们三个人本想往村子西边的祭祀坑走,此时却心里发怵,不敢走出傩王殿,然而祭祀坑周围是古木狼林,走过去难保不会迷路,村子下边塌毁的暗道,以及村西傩王殿前的神道,是仅有的两条路,看壁画中画的,神道两边有很多麒麟和辟邪,就是形状像狮子的瑞兽,头上有角的是麒麟,无角的叫辟邪,必是用石头雕刻成一对对的,在神道两旁相峙而立,有的麒麟双角,有的是独角,其中有什么说法,我是不大了解,以前没有留心,但有了道旁的辟邪石兽,即使长满了乱草泥尘覆盖,也不难找出神道,眼前唯一的一条路,不从这走还能从哪走?
正自踌躇不前,忽听笑声动人,那美人的脸又在殿门外出现,仍是看不见身子。
厚脸皮不敢多看,急忙抬起土制猎枪搂火,“砰砰”连发两枪。
枪口硝烟未散,那女子的人头已在雾中消失,外边再没有一点动静。
总共剩下四发弹药,厚脸皮打空了枪膛,将土制猎枪抛在地上。
我把我的土枪交给他,自己握起铲子防身,问道:“你打中它了没有?”
厚脸皮摇头说没看清,但是距离这么之近,枪弹覆盖面积又大,神仙也难躲一缕烟。
我说:“咱们先过去瞧瞧,可别踏出傩王殿的大门。”
厚脸皮当下端起枪,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。
我让田慕青留在那别动,点起一支火把跟过去,站在殿门处往外看,地上没有血迹,外边大雾弥漫,死气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。
我突然发觉头顶有响动,抬头一看,只见那女人的头在殿门上方,脸朝下看着我们,这殿门极高,它脖子再长,也伸不到那个地方。
我和厚脸皮骇异之余,跟那女人对望了一眼,只见媚眼如丝,顿觉心神大乱,手足无措。
在此同时,阴风四起,殿门外传来一股强烈的血臭,伴有悲惨的呻吟,好像许多饿鬼找上门来。
我嗅到恶臭的血腥气,心里立时明白过来,手脚并用,竭力往后躲避,那美女人头却似不舍,伸长了脖子,也要从殿门外跟进来。